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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禅心
作者:沙漠砾金   |  字数:4968  |  更新时间:2011-08-15 16:59:22  |  分类:

武侠小说

第二卷第五章

回到道观,钱天还沉浸在无与伦比的羞愧和挫败感中。默默地换上衣服,开始干活劈柴,打水做饭。

晚饭的时候,对面破庙的两个疯和尚又闻香而至,早已等在了饭桌前,大喊“饿死啦,饿死啦,小娃娃(告)快点上饭啊!”

没有了往常一样“知道啦,知道啦”的无奈回嘴声,钱天低着头,默默地把饭菜端上了桌,脸始终埋在阴影里。

身后懒懒散散进来的金一文奇怪的看了钱天一眼,当他看见钱天脸上的淤青和领口露出的肩膀上的擦伤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默声地坐到了椅子上吃饭。

“师父,大师,请用饭。”钱天平静地说道。

“哇哇,小娃娃今天的菜里又下了毒了,怎么又咸又苦!”还没吃上两口,拾得和寒山又开始大声嚷嚷起来,抱怨起饭菜的难吃来。

钱天的头埋得更低了,如蚊呐般说道:“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好。。”

金一文皱了皱眉头,咳嗽一声,用筷子用力地敲了敲桌子,怒道:“你们两个贼和尚哪来这么多话!这么好吃的饭你们有什么意见?都给我吃了!一点不能给我剩下!”

两个和尚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对金一文的话唯唯诺诺,不敢违抗,听罢,也只好吃一口小声咕哝一句,闭上眼像上断头台一样,囫囵地把饭吞了下肚,接着碗一摔,灰溜溜地跑了,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哼,这两个和尚,真是没教养!”自我感觉良好的金一文愤愤说道,扒拉完了最后一口饭,对钱天说道,“我吃饱了,今天的饭菜味道不错,有进步。你把这里收拾收拾,我去睡觉了。”说着就回了房间。

在整理残局的时候,钱天在心中暗暗想着,“为什么师父没有提今天的事?连问都没有问我?难道。。是因为他对我已经失望透顶了?”

怀着各种心思,钱天回到房中,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整晚,钱天都做着纷乱混杂的梦,最后从梦中挣扎清醒,天刚刚放亮,正是黎明破晓时分。

走出房门路过大堂的时候,钱天眼角猛地一瞥,看见桌上静静躺着一枚油光发亮,颜色古朴的铜钱,心里没来由地一跳,紧张地走到了桌前,呆呆地拿起那枚硬币,望着金一文的房间,许久没有说话。

寂静的早晨,除了树上阵阵清脆的鸟鸣声之外,就属那房里传出的阵阵雷鸣般的呼声,给这个祥和的早晨增添了些许不和谐。

手中紧紧攥住了那一枚铜钱,钱天感到自己快要坍塌的信心又重新建立了起来。

一句话都没有,甚至,那个人现在还在梦乡之中,但就是这一枚小小的铜钱,把钱天又从心灰意冷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怀着波荡起伏的心,钱天走出了观门,看到寒山果然已经等在屋外了,正用一根嫩草茎无聊地伸进鼻孔,左右掏弄着。

挑起水担,上前抢过草茎,扔到了地上,钱天拉着寒山的手边走边道,“走,寒山,我们挑水去吧。”

寒山在后面轻轻抽了抽手,钱天回头奇怪地看着寒山,寒山天真地说道:“告,我不要你背我,你太瘦了,我这么胖,你会吃不消的。你放心,我有年在呢,就他能驮得动我。”

“。。。”钱天对于寒山的好心表示感激一下,牵着青牛的鼻子,往青潭走去。

。。。

青潭边,寒山拾得又盘坐在了两块青石上,闭目养神,看样子今天的一场禅辩大战又即将展开。

钱天坐在另一边的水潭边,凝视着潭中自己清晰的倒影,默默出神。

“拾得,”寒山突然睁眼问道,“世人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者,该如何处之乎?”

钱天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觉得今天寒山的问题好生奇怪,不禁好奇地看着拾得,猜测他将会如何回答。

拾得微微一笑,布满凶相的脸上露出和祥的笑容,答道:“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还有甚诀可以躲得?”

拾得又答道:“我曾看过弥勒菩萨偈,你且听我念偈曰:

‘老拙穿衲袄,淡饭腹中饱,补破郝遮寒,万事随缘了。

有人骂老拙,老拙只说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

涕唾在面上,随他自乾了,我也省力气,他也无烦恼,

这样波罗蜜,便是妙中宝。若知这消息,何愁道不了。

人弱心不弱,人贫道不贫,一心要修行,常在道中办,

世人爱荣华,我却不待见,名利总成空,我心无足厌,

堆金积如山,难买无常限。’”

“哦。。”寒山若有所悟地沉吟起来,突然猛地抬头,大喝道:“死贼秃!”

原本慈眉善目的拾得乍然听得寒山无缘无故骂自己,奋起反击道:“臭秃驴!没有什么话可以接下去了,恼羞成怒了就想诽谤我吗?”

寒山睁着浓眉大眼天真无邪地狡黠一笑,嘿然道:“你不是说,若有人谤你、辱你、轻你、贱你的时候,你要忍他、让他、由他,再待几年,再且看他吗?怎么我一骂你,突然就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是自己揭了自己的偈语吗?你着相啦,恶和尚!哈哈哈,这一轮看来是我赢了!”

拾得这才心知上当,不过毕竟心胸宽广,也哈哈大笑起来,“呆和尚,你竟然敢诳我!哈哈哈,不用再待几年了,我现在就让你好看!小娃娃!咦?小娃娃呢?”

拾得说着就又想动起手来,但是低头一看,钱天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却空无一人。

这是钱天第一次破天荒没有打一声招呼就独自离去。

“阿弥陀佛。。”空气中同时传来了两声佛号。

。。。

灵岩镇,货船码头。

钱天又一次出现在了这里,走到了昨日的三个恶虎帮大汉面前。

三个大汉远远地就看到了钱天,一个臂膀纹着黑虎,看上去是领头的样子的大汉讥讽道:“怎么了,小子?难道觉得昨天老子的那顿打很爽快,今天皮痒又来讨教了?”这话中的讽刺意味引起身旁一阵低俗的笑声。

钱天波澜不惊地走到三人近前,拱手道:“昨天的事,是小子不懂规矩,莽撞了三位大哥,请问可否再给小弟一个机会,小弟一定更加努力,将功赎罪,谢过三位大哥。”

说完拿出了手中紧握的那一枚铜钱,“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希望这位大哥好好保管,等小弟有了钱,一定会把它和另外一枚重金赎回来的!”

昨天拿了那枚铜钱的纹身大汉接过这第二枚铜钱,咂嘴道:“你这小子真是奇怪,每次出来竟然只带一枚铜钱,你是打算消遣三位大爷我们吗?”

钱天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小弟不敢,从今天起,小弟的一半工钱,就孝敬给三位大哥,只求三位大哥到时可以把拿去的两文钱交还给我。”

“哼哼,看你小子今天这么乖乖听话,那我就勉强答应你,去干活吧!等会记得来上贡,否则我可保不准这两枚铜板会不会掉进河里去!哈哈哈哈”说着远远地走开到一边乘凉去了。

钱天又来到接货的地方,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身后喊道:“任大叔?”

那猥琐大叔闻声转头,看到是钱天,开心地走过来,站到钱天旁边,笑道:“哈哈,小子,没想到你昨天受了那么大的欺侮,今天还会来到这里啊?”

钱天微微一笑,反问道:“大叔不也是这样吗?”

“哈哈,因为我除了有一身力气别的什么都不会干啊,为了填饱肚子我只能来这里,他们看中我的蛮力,也不会赶我走的。倒是小子你,细皮嫩肉的,实在不适合干什么糙活累活啊,听我的,去干些别的差事吧。”

钱天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淡淡道:“从哪里摔倒的,就要从哪里再站起来。”

任剑霞闻言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欣慰地拍了拍钱天的手,说道:“这才是我辈中人,江湖义士就当如此!”

钱天不想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江湖义士,他只是觉得,在这个猥琐大叔的身边,感觉到有一种亲切感。

一阵热火朝天的忙碌之后,又到了领工钱的时候,钱天主动走到了那三大汉的近前,拿出自己得到的一半工钱递了过去,说道:“三位大哥,这是给你们的孝敬,也当小子为昨天的事赔不是,现在可以把那两枚铜钱还给我了吗?”

“叮”那纹身大汉借过钱,抛了一枚铜板过来,钱天探手接住,疑惑道:“怎么只有一枚?”

那大汉奇怪地说道:“我没见过你这种傻子,用这几十文的铜板去换那一枚铜板。这枚铜板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

“那是自然。”

大汉狡猾地继续道:“那就更不可以给你了,它现在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啊,只要它在我手里,你就会心甘情愿地过来给我们干活,也许哪天我心情好,就会还给你了,哈哈哈哈”

旁边的帮众立刻在一旁吹捧道:“哈哈哈,大哥好聪明,连这种方法都想到了。真是英明神武,生财有道!”

“你。。”钱天忍不住就要发怒,随即又按捺了下来,对大汉拱手道:“那么三位大哥,小弟今日就告辞了,我们明日再见。”说完和任剑霞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去。

走在路上,钱天数着手上的钱,粗略估计了一下,也只够买酒庄里半壶最粗劣的酒,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除了把今天带出来的一枚铜钱安然带回来之外,自己还是只能空手而回。

‘想要夺回那枚硬币,看来靠赎是没有办法了。。可光凭自己的武功又是确实打不过他们的,除非师父教我点金门的功夫,但是我若是不拿回那枚铜钱,师父又怎会教我武功。。唉,这两个不是相互矛盾吗?我该怎么办?!”

正在钱天感到棘手,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光溜溜的脑袋!

今天晚上的饭菜,钱天倍加用心,所以做得是有史以来最好吃的一次,连两个挑剔的和尚都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金一文还是往常一样按时到来,津津有味地吃完饭然后回屋睡觉,没有问钱天发生的事,让钱天心中感激,又觉得隐隐有些失落。

第二日,清潭边。

当两个和尚又在潭边辩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火药味甚浓,眼看就要动手的时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钱天忽然大喊道:

“两位大师!请传授我一些武功!”

原本已经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的两个和尚,听到了钱天的话,突然都静止了下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钱天。

场面突然静了下来,使这幽静的青潭中氛围变得诡异起来。

看着两个和尚突然变成了雕塑,钱天心中纳闷,试探着喊道:“两位大师?”

似乎被钱天的话一激,两个静如雕像的和尚突然一个机灵,突地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摇头道:“不可不可,小娃娃(告),你可是小铜板的徒弟,如果我们教了你武功,那岂不是也成了你师父,那我们和小铜板又是什么关系?阿呀呀,乱了乱了,头好痛头好痛!”

钱天急忙抢前一步道:“我不需要你们把所有武学都倾囊相授,只要教我一些强身健体,可以不受人欺负,也不会成为师父的累赘的人就可以了!两位大师!”

“不可不可!要是让小铜板知道我们私下里教你武功,他会生气不理我们的!不行不行!”两个和尚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扑通”一声,钱天咬牙跪倒在地,磕头道:“钱天,还望两位大师成全!”

两个和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能屈能伸,能弯能直,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败于己心而已。恶和尚,你能做到吗?”寒山忽然对着拾得笑道。

拾得笑着回敬道:“呆和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小娃娃能这么早悟得这个境界,说明他慧根卓绝,天资聪颖,岂是我俩个疯和尚可以比拟的?”又转头对兀自还低头不起的钱天道:“小娃娃,你可还曾记得我们这么多日来和你玩的游戏?”

钱天抬起头来,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还记得,不知怎地,虽然在空中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但是等到一落了地,就感觉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有时四肢想要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就连做梦的时候都感觉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拉扯着自己。”

“哈哈哈,这就对了,”拾得大笑道,“小娃娃,我们实在不能破坏规矩,私自教你武功,但是你在这里听着两个疯和尚讲了那么久的禅理,又做饭给我们吃,我们虽疯,但还是分辨得清是非好坏的。从今往后,你就继续来这里听我们讲禅,陪我们游戏,记住了!要用身体牢记你在空中的感觉!”

钱天心中疑惑,还待再问,寒山已经急不可耐地抛过一根长长的藤蔓,把钱天卷覆到了空中,拾得也不甘示弱,甩出身子绑住了钱天的四肢。

寒山道:“恶和尚,接招!”

拾得哈哈一笑,手中藤蔓在他的身形移动中,变幻无穷,或快或慢,或静或动,或刚或柔,或劲或绵。

钱天今日为了留一个心眼,与以往的随波逐流不同,仔细感知起了绑缚在自己身上的藤蔓的动向。

突然间,就像产生幻觉一样,他不需要看,就能感觉到两个和尚的身影在面对面地跳动着,使出各种招式见招拆招,随心所欲,而自己的身子就是他们的“木桩”,在随着他们变幻的招式左右摇晃腾挪,实际是在互相躲避着各自的招式。

钱天静下心来仔细咂摸,感受着和尚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身体传来的感觉,渐渐地,他似乎有了种预感,一边的和尚身形刚动,他就能知道另一边的藤蔓会传来怎样的波动,把自己的身体摆成什么样的姿势。

正当他沉浸在这种感觉中的时候,忽然感觉脚又重新踏上了实地,睁开眼,发现两个和尚把他放了下来,兀自骑着牛谈笑着走远了。

那种神奇的感觉又消失不见,让钱天觉得怅然若失,但是经过这次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明显又轻快了不少,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第二卷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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