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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作者:何露斯   |  字数:7992  |  更新时间:2010-04-04 14:08:49  |  分类:

刑侦小说

柯克利文斯顿猜得没错,检察官先是出示了安全局长开出的搜查证明,然后出示了从哈瑞费雷泽尔电脑里挖出的资料来,完整地展示了哈瑞费雷泽尔入侵军方资料库的路径,这已经是相当完美的证据,那个时候由于柯克利文斯顿用的是他自己的电脑,而且哈瑞费雷泽尔一直坚持设置在电脑上清除他人记录的程序也帮了大忙,这使得他的电脑上完全没有有关柯克利文斯顿曾参与过的一切痕迹,哈瑞费雷泽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控方席位上的律师柯克利文斯顿,只见他神色淡淡的,好像并不关心。

那些从哈瑞费雷泽尔电脑里挖出的情报已经算是铁一样的证据,即使十个柯克利文斯顿也不能从哪个角度提出证据的不可信性,所以辛西娅马尔斯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援引一些冷僻的法条来尽量减轻这些罪名后面可能跟着的相关惩罚,譬如在‘杀手牵线人’这个身份上,虽然电脑里的那些资料里提到过,但是由于找不到他和那些身份不详的杀手间联系的证据,所以辛西娅马尔斯在检察官提到这一点时立即以‘证据不完全、不能主观臆测’为由提出反对,法官敲了下锤子:“反对有效。”

其实这次审判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缺乏人证,除了那个奉命搜查哈瑞住宅和电脑的安全局探员上来陈述知道这些证据的过程,因为这场审判在这些证据呈供上来之后已经变了性质——如果一般情况下,那么哈瑞应该以危害国家嫌疑而被推上军事法庭,由本特利的死亡而引出了他入侵军方数据库的事,这样一来本特利的死显然十分合理应该落在他头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安排了这种审判程序,这简直是要让哈瑞费雷泽尔杀了本特利科尼利斯这个意识深入到那些陪审团人员的脑袋里去。

哈瑞费雷泽尔这边的证人也少得可怜,唯一的证人还是辛西娅马尔斯,由她提供的证据就是一份与本特利科尼利厄斯的通话记录以及内容,哈瑞费雷泽尔也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何本特利强烈反对他加入调查小组调查军方数据库被入侵一案。

其实本特利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喜恶而反对你加入调查小组,而是有别的原因。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辛西娅马尔斯对他说的话,但是很奇怪为什么她在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这是她手里握着的证据是这个。

“证据显示,他们已经十年没见面——而且素有嫌隙——我想这点马尔斯小姐肯定比我清楚,本特利为什么会因为一通陌生人的话而相信哈瑞费雷泽尔陷入了这场针对军方数据库的危险中,进而采取反对他加入调查小组这种方式来维护他?而且科尼利厄斯中校还将这些话告诉了你?”检察官手里拿着那份记录,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显出一副很疑惑的表情来。

“本特利科尼利厄斯在和我的无数次交谈中十分赞赏哈瑞费雷泽尔,十年来从不间断,如果您需要,我也可以讲这些记录统统提供给您。而且按照您提供的证据说明,本特利科尼利厄斯在他说的那个时间上的确在与安全局内的人通话,通话地址就是安全局,而那个时候,我的当事人正在他位于伦敦大道的住处,而且当天他并没有与安全局有所联系,所以关于这通对话一无所知这个说法并非他所能捏造出来的。”辛西娅马尔斯冷静地分析道,而且合情合理。

“可是他在出发前往信息控制中心的时候已经知道了本特利对他的反对态度,所以我可以说,他依旧有作案动机。”检察官当然也不会放过那些破绽,紧紧咬住不放地问。在交叉提问开始后,他们两个人基本上就是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了。

“可是这就更不合理了。关于现场证物我都已经看过,枪是本特利自己的,但是那件防护服呢?它是最近两年出现的新类型,而且保质期一年,它在被使用的时候尚有两个月的剩余保质期,所以它肯定是在十个月内被购置的,而且只能从最正规的防护品店里才能买到,但我查过哈瑞费雷泽尔的交易记录,三年内完全和防护用品不沾边,所以从这一点上看,哈瑞费雷泽尔的嫌疑显得有些牵强。”辛西娅马尔斯目光有些冷,没有表情地看着检察官反驳道。

“可是哈瑞费雷泽尔通过网路入侵军方数据库这一行为罪证确凿,而且就目前看来,也就这么一个行为与科尼利厄斯中校被杀一案显然联系最大,因为哈瑞费雷泽尔不曾在安全局与本特利科尼利厄斯中校碰面,所以也只有等到情报控制中心的时候才能下手实施谋杀——如果科尼利厄斯中校就如您描述的那样,是个从来不是个会与人结仇的人,那么着是唯一一个合理的答案。”检察官微微一笑,用她在前面提供的一些证词来反驳辛西娅马尔斯,说完了露出一个绅士但是却有些得意的表情。

“罗伊检察官,你刚才的话虽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请不要忘了,即使在可以援引判例的本庭,最重要的依旧是拿出可信度很高的证据,而不是像编小说。”辛西娅马尔斯对他的得意表情并不理会,只是淡淡地说道。

罗伊检察官松了耸肩,将案情重新又推回到入侵数据库一案:“我可以请问被告,你入侵军方数据库的原因是什么吗?”

哈瑞费雷泽尔因为没有表情而显得如薄冰一样的眼珠微微向他那个方向动了动,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你为什么不问问被你送进监狱的黑客们为何入侵军方数据库或者其他一些国家部门的数据库。”他一面说的时候,眼睛看向了安全局的一切同僚们,他们面无表情地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军方和安全局的数据库是国家范围内防护最严的数据库,对于顶级的黑客是一项危险而刺激的挑战?”检察官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动怒,只是以一种轻松的语调问。“你的用词似乎不适合在法庭上表达。”辛西娅马尔斯站了起来,语调很轻,但是很坚决地反对他的这种问法。

“你一向深谙其中道理,不是吗?”哈瑞费雷泽尔微微倾身,眼底似乎藏着暗焰一样,沉得可怕,看得检察官也不禁倒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不敢置信的表情,只是瞬间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表情:“你是我见过的最幽默的犯罪嫌疑人。”哈瑞费雷泽尔微微冷笑,艾伦罗伊,奥尔良大学比他低两届的法律系高材生,好学而上进,年纪轻轻就已成为联邦最高法院的检察官,同时也是‘诺曼底俱乐部’高级会员,说穿了其实就是个黑客俱乐部,这些资料他在去年就知道了,说起来,他还真想看看如果当众揭发出这一点后,艾伦罗伊那张温文尔雅的面部表情会不会崩溃。

而此时柯克利文斯顿也正为哈瑞费雷泽尔叫好,这些回答其实完全是模糊的,罗伊检察官是无法直接从他的话抓出什么致命的字眼来加重哈瑞费雷泽尔的罪行。

即使安全局特设法庭以其短小精悍、程序简化为特点,今天这场审判也无法立即结案,至少本特利科尼利厄斯的死亡还是一团迷雾。于是十五分钟后法官宣布退庭,改由下周三再度开庭,也就是新历382年12月24日,圣诞前夜。

还有八天的时间。

哈瑞费雷泽尔一回到拘禁室立即倒头大睡,好像白天的审判和他完全无关一样,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感觉。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艰难地走过浓绿得可怕的林子,然后看到参天大树后面的高塔,石头建起的高塔,墙壁潮湿而冰冷,绿色的苔藓如同无法消除的伤疤一样蜿蜒在石头的缝隙里,仰起头来可以看到黑沉沉的浓云下有个晃动的影子,那个影子在对他说话,犹如在耳旁的轻声细语:“我的头发总是不够长,不能带你进到塔里——”这句话伴随着他的醒来而烟消云散,但是却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一个人躺在黑暗里,觉得黑暗就像冰冷的水一样慢慢地漫了上来,淹没腿脚、躯体,最后逼近口鼻,随即没过,让他无法呼吸,等到他从这黑暗而粘稠的氛围里挣扎出来的时候,看到窗外慢慢晃过的橙黄色灯光,那是巡夜的人,他瞪大眼睛盯着那道灯光从自己窗上溜过去,就像看着一件事慢慢从充满希望走向了绝望一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干苦微香的气息慢慢地萦绕在四周,他觉得自己的关节这才从冰冷僵硬中渐渐恢复,变得温暖而灵活。

再也无法回到那种平静无声可以半夜一个人站在吧台后煮咖啡的日子了吧?可是为什么每一次开始回想过去,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将那个女子的身影牵绊在内?甚至这个时候,他有种想要见到她的渴望,可是这也不可能了。

他坐在黑暗里,任思绪不断提飘荡,飘到了极远的地方,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听说将要死去的人才会这样无法抑制地想起过去,想起每一个细节,仿佛女子眷恋不舍地抚着旧衣服上自己喜欢的刺绣一样。他想起了这个比喻,不由地又笑了出来。

他一根根连续不断地点着了烟,仿佛这是漫长黑夜里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一样,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其实这也不过是幻觉,因为这些郁烈的烟气进入肺部,然后又呼出来之后,人会更冷,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五脏六腑表面好像被覆过一层细密的露水一样。

这样以后,等待他又是个什么样的白天?他感觉自己可以猜测到,但是视线里却是一片模糊。

也就是在被临时监禁后,他才第一次感觉到为什么那些被捕判刑的犯罪者们为何那么处心积虑地想要从监狱里逃出去,他也曾调查过民众评出来的‘越狱率’,发现这项来自估计的数据居然是可信的,按全国各大监狱的总数来计算,平均每年越狱逃走的人大约有三千五百人,这是个让安全局局长都会有些吃惊的数字,每年有大约八万人被送进监狱,这么计算的话这个比例相当的高——虽然大多数人越狱犯人的尸体会在监狱附近的荒漠里被发现,每个月监狱都会派人在周围上百英里的范围内搜索,负责巡逻的狱警发现已经被荒漠变成木乃伊的犯人尸体是件十分平常的事。

这才不过是开始而已,即使他没因为危害国家安全罪被判处死刑的话,他的余生也差不多会在这种狭窄逼仄的小房间度过,一直到死去,然后有人把他的尸体运走。

他坐在简陋的桌子前胡思乱想,随即觉得有些讽刺和悲哀,发现许多年来,有空胡思乱想也已经成了一种奢侈,他想,也许胡思乱想就是精神错乱的先兆,不过才过去了几天,他已经养成了一种不怎么好的习惯,那就是每次外面走廊上有人走过的时候就心跳加快,让他无法集中心思,这样下去,也许不到下一场审判开始他就要发疯。

这种被一天二十四小时限制自由的生活实在太糟糕了。

柯克利文斯顿在星期五的时候又来了一趟,很遗憾地告诉他,本特利的案子依然找不出任何破绽,即使安全局已经撂下了那个见鬼的数据库入侵事件,集中调查这件杀人案,但是依然毫无头绪,他们搜集了所有证物,但是从中却分析不出破绽来,这种毫无进展的调查让安全局哈克柏林局长都忍不住大发雷霆。“这还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柯克利文斯顿笑着拨了拨手里那些文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怀疑他们根本没有仔细分析那些证物,安全局的很多探员都眼高于顶,将自己当成了穿着精英时装的福尔摩斯。”哈瑞费雷泽尔点着了烟,一面嘲笑地说了一句。“福尔摩斯?”柯克利文斯顿目光从金丝眼镜的上缘射出来扫了他一眼,表示对他这种天马行空的说法十分不解。“还是公历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侦探,在DNA检验法都尚未被发现之前,他就开始用自己的那套法子来破解奇巧的杀人案,我觉得他说过的一句话值得这个年代的人重新借鉴——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那么剩下的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那都是真相。显然这个年代的人太过分相信科技,发挥想象力的能力已经基本上退化了。”哈瑞费雷泽尔没事的时候就会凭借自己的身份到联邦档案馆去查找那些湮没在历史里的那些有趣的小玩意,联邦档案馆是个奇怪的地方,从古老泛黄的书籍到最新版的电子数据都能从那里找到。

“不过我想,如果真的查出了让你大吃一惊的证据,你相信或不信还很难说。”柯克利文斯顿依旧意有所指地笑道,轻轻地敲打着眼前的桌面,哈瑞费雷泽尔默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柯克利文斯顿依旧在怀疑威廉利普顿,但是这只是在其他都没有可能的条件下的一种推测——看来他真的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排除了当时其他三个组员和自己,那么剩下的只有威廉利普顿?

“这年头还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真是上帝的奇迹。”柯克利文斯顿想多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只有这意甚模糊的一句而已。“我想再看看那些现场发现的证物。”哈瑞费雷泽尔轻声地回了一句,却似乎是费了好大功夫才下的决定。

“我希望你别要求看尸体。这周四刚举行过葬礼,可惜你没能参加,如果你参加了,那肯定会更加精彩精彩——死者的妻子成了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只一点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的了,而且犯罪嫌疑人还出现在死者的葬礼上,这肯定足够报社的那些大嘴巴发挥想象空间的了。”柯克利文斯顿半开玩笑半挖苦地说道,不过他挖苦的对象是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

“我只想看看现场的证物。”哈瑞费雷泽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要有心理准备,本来那些证物上头就提取不出什么,经过刑侦科那帮粗心家伙的‘洗礼’,所有证物都光可鉴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指不定会失望的。”柯克利文斯顿咧嘴笑了,似乎对于将证物带进监禁处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一样。“还有什么会让我比现在更失望的?”哈瑞费雷泽尔被他那轻松的语调说得不由微微一笑,反问。

“或许吧。”柯克利文斯顿回答着,很快又走了,随即两个联邦安全局的年轻探员重新过来将他送回监禁室。标志着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禁又要开始了,哈瑞费雷泽尔疲倦地坐在角落,开始一点一点极细致地回想着本特利被杀前后究竟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发生。不过不到二十四小时候,看守他的其中一个探员不耐烦地用力打开门,告诉他又有访客。

这一次来的是克莉丝凯恩。他看到她的时候虽然不见得十分开心,但是心脏却还是猛然跳动了几下,声音响得仿佛连整个会见室都能震动,他像往常一样神色淡淡地坐下,忍不住又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许多天并不见,她似乎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没有体罚你吧?”克莉丝凯恩通过高分子玻璃隔墙上的窄缝递给他一支点燃了的烟,一面开玩笑地问,他接了过来,发现居然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

“有辛西娅马尔斯在,体罚我的人会被告到死的。”哈瑞费雷泽尔想也没想就倒出了这句话,说完了不觉有点尴尬,这架势,怎么看都像在炫耀自己呢,他心底挖苦着自己。“律师世家马尔斯家族,的确出过许多优秀的律师,甚至还有参加竞选成了副总统,也有人坐到了国务卿的位子上。”克莉丝凯恩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尴尬,只是悠悠吐了个烟圈回答道,嘴角在瞬间弯出了淡淡的笑,只是这笑却似乎有些感喟。

哈瑞费雷泽尔不知道怎么回答,觉得她似乎有话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克莉丝凯恩一直到吸完了半根烟,这才又开始说话,声音轻轻的,落叶坠地一样,不知怎么的他就感受到一种异样的苍凉来。“去哪里?”哈瑞费雷泽尔下意识地跟着问。“去一个囚禁我的地方。”她弹了弹烟灰,目光盯在自己的指尖上,倏的笑了起来。“囚禁?”哈瑞猛然站起,手按在高分子玻璃上,几乎是质问一样地问。

“也许我该说我幸运——他毕竟没想过要杀了我呢。”她绕过桌子走了过来,半仰着头,眯着眼睛打量着他的脸,好像就要趁这个机会记住这样一个轮廓,她眼底藏着太多想说的话,但是他却猜不出那些话是什么。“他就像个剧作家,看着我们这些人不停地上演一幕幕,最后才戳穿,由他决定结局。”克莉丝凯恩微微笑着,就如在缓慢地叙述一件美好而安静的事,可是他知道这其中有多残酷,可是她语气里有种超乎物外的淡定漠然——既然失去了所有,那么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面对命运,毫不低头地接受,因为哭天抢地不会得到任何怜悯。

“他给我的结局就是死亡?而你的结局是成为笼中鸟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苦笑地问了一句,“那么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了,合作的只有你跟我,不是么?”克莉丝凯恩打断了他的话,那双美丽的金棕色眼睛里闪动着坚决,以及温柔,这样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在此时此地,竟似乎有种让人心碎的力量。

“是啊,我都糊涂了。也许是被关押得太久了。”哈瑞费雷泽尔目光下移,定定地看着她依旧美丽却憔悴的脸,喃喃自语一样地回答道,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小锤子一样在他心壁上敲打着,隐隐生疼,他仰起头,不再去看她,目光透过天窗看向外面的灰蓝色天空,梦寐般地低语:“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即使是死亡,那也应该让我在外面,尽管外面的一切不是那么好。”

“你总算是承认你真正的样子不是你表现出来的模样了。”克莉丝凯恩用牙齿咬着烟蒂,笑了笑说着,这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在玛丽王后街黑暗的走道里她细白的牙齿咬着烟的模样,似乎有什么不经过大脑分析的话,几乎要自主地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样,在我走之前,能多对我说几句实话吗?”克莉丝凯恩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嬉笑的口气,寂寥的意图,那么地对比分明。

“你从没真正解释过你为什么要调查你的丈夫。”哈瑞费雷泽尔微微一笑,依然像是个最冷厉而无情的安全局头号调查员,精明不吃亏。

“那么我先说吧。”克莉丝凯恩侧过肩倚在玻璃墙上,挑了挑眉梢。

“拉尔夫维尔克斯曾是我父亲最信任的部下,可悲的是他们两个人同时爱上我的母亲,本来拉尔夫维尔克斯与我母亲都是蓝血贵族,但是我母亲选择了我父亲,这导致了后来的一场悲剧。”她顿了顿看着哈瑞费雷泽尔,似乎等待着他说些什么。他有些惊讶地反问:“你都知道了,那么为什么还要调查?”

“我父亲的祖辈秘密成立的组织名叫‘夜眼’,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但是这个组织财力雄厚,吸纳了各式各样的人才,加上我母亲的缘故,让拉尔夫维尔克斯向我父亲下手了,夺走了他的一切,让他死在了卡洛宁联邦的监狱里。我不明白其中的细节,但是有人这么告诉过我,但是我怀疑她告诉我的一切,所以才想展开调查,但是没想到这正是那个人的圈套,他自己不愿意直接参与调查,一则要撇清关系,二则他也没法子调动组织里的其他成员站到自己这边,三则为了防止调查失败的时候依然能够立在不败之地。我想你猜到了那是谁吧?”

“弗里曼梅尔。”哈瑞费雷泽尔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随即感到一阵讽刺和荒谬,他知道自己开始这项调查大部分是源于自己的原因,他得到总统的秘密委任,以为是这项调查本身引起了他的关注,却没想千算万算,这一点还是被人利用了,弗里曼梅尔唯一的漏洞就是不该同时利用这么多的人,这反而让他们在交流中知晓了自己在调查中的角色。

“是的,我的教父,弗里曼梅尔,其实他和拉尔夫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不过没有撕破脸罢了。”克莉丝凯恩微微一笑,微有些感慨和伤感,“这两人都是近乎天才的人物,弗里曼梅尔成了政治领袖,而拉尔夫则是暗中的帝王,掌控着这个组织——如果不是我父亲与拉尔夫之间的那层关系,我想,拉尔夫本该是我一辈子最尊崇的人。”

“可是在所谓‘伟大’人物的矛盾之间,总会有那么一些牺牲品,我们就是其中之一。”哈瑞费雷泽尔忽然笑了笑,下了个论断,不过却丝毫自怜和自伤都没有,有的只是讽刺,也许是对自己,也许是对这个人世,这时候他自己也都分不清楚。

“也许终身都想不到这一点的人会过得舒坦些,不会时时刻刻觉得自己被束缚住了。”克莉丝凯恩沉默了一下,笑着在后面加了一句。两人相对沉默,他看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异常地仔细,一直到在她微笑的眼角眉梢上看到了那些异常凄凉的痕迹。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他还不肯告诉我这些事是怎么发生的?反正我已经损伤不到他了,而且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可是他对我说,这个秘密他要带到棺材里去。你说,是不是人临死的时候总想要带走那么几个秘密,觉得这样才能证明自己不枉此生?”她安静了许久,抬起手细细地掠过自己的眼角,她的脸在微微闪烁的水光里绽出一抹寂静的笑容来,张口缓缓地问哈瑞费雷泽尔。

“也许吧。到了死去那天也不肯说出的秘密,也许是一段极端憎恶的、不愿提起的回忆,也许是某个事关重大的机密,也有可能是个美丽得让他只愿意自己珍藏的故事。”哈瑞费雷泽尔无法制止自己回想起母亲西莉娅,她与父亲两人之间的爱情几乎从未为他这个儿子所知,这个时候他说出了这句话,仿佛心底也浮动着某种说不出的温柔,忽然领悟到自己的父母之间,存在一种他人无法走进去查看的默契。

“但愿如此。”克莉丝凯恩看了看他,许久才轻轻起吁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就摇摇头站了起来,脸上依旧是笑,“我该走了,再见,哈瑞费雷泽尔。如果——”她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但是如果后面那句话却顿住了,没有再说出来,她站了两秒,还是无声地走出去了。

哈瑞费雷泽尔好像完全确定她如果后面那一句是什么,脸上微微带着些笑意,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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