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坏吓坏了,掉头就想跑,只可惜连跑都没地方可以跑。
他的前后左右都是人,男女老少都有,因为他是贵客,这些人都是来伺候他的。
韩峻的动作虽然越来越慢,甚至已接近停顿,可是给人的压力却越来越重,就好像箭已
经在弦上,一触即发。
方天豪当然也不会管这种闲事的。
李坏急了,忽然飞起一脚踢翻了桌子,居然碰巧用了个巧劲,桌上的十几碟菜,被这股
巧劲一震全都往韩峻身上打了过去。
碟子还没有到,菜汁菜汤已经飞溅而出。
铁火判官如果身上被溅上一身荠菜豆腐羹,那还象话吗?
韩峻向后退,迅如风。
趁这个机会,李坏如果还不逃,那么他就不是李坏了。
可惜他还是逃不掉。
忽然间,急风骤响寒光闪动,七柄精钢长剑,从七个不同的方向刺过来。
以李坏那天对付可可的身手,这七把剑之中,只要有一把是直接刺向他的,他身上就会
多一个透明的窟窿。
幸好这七剑没有一剑是直接刺他的,只听叮、叮、叮、叮、叮、叮六声响,七柄剑已经
接在
一起,搭成了一个巧妙而奇怪的架子,就好像一道奇形的钢枷一样,把李坏给枷在中间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被七巧锁心剑困住的人至今还没有一次脱逃的纪录。
无论谁被他困住,就好像初恋少女的心被她的情人困住了一样,休想脱逃。
这七柄剑的长短、宽窄、重量、形式剑质打造的火候剑身的零件都完全一样。
这七柄剑无疑是同一炉炼出来的。
可是握着这七柄剑的七只手,却是完全不相同的七只手。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刚才都曾经端过菜送上这张桌子。
李坏反而不怕了,反而笑了。
‘想不到,想不到,七巧同心剑居然变成了添茶送饭的人。’
他看着这七人中一个身材高挑,脸上长着几粒浅白麻子的俏丽夫人。
‘胡大娘,’李坏说:‘既然你喜欢做这种事,几时有兴趣,也不妨来为我铺床迭被。
’
他又看着韩峻摇头:‘这当然也都是阁下安排好的,阁下还安排了些什么人在附近。’
‘难道这些人还不够。’
‘好像还是有点不太够。’
韩峻的脸沉下,低喊一声。
‘锁。’
在这个剑式中,锁的意思就是杀。七剑交锁,血脉寸断。
剑锁已成,无人可救。
李坏的血脉没有断,身体四肢手足、肝肠、血脉都没有断。
断的是剑。
断的是七巧同心那七柄精钢百炼的锁心剑,七剑皆断。
七柄剑的剑尖都在李坏手上。
谁也看不出他的动作,可是每个人都能看得见他手上七截闪亮的剑尖。
断剑仍可杀人。
剑光又飞起,又断了一截。
断剑声如珠落玉盘。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韩峻身形暴长,以虎扑豹跃之势猛击李坏。
李坏侧走,走偏锋,反手切!
他的出手远比韩峻的出手慢,他的掌切中韩峻胁下软肋时,他的头颅已经被击碎。
可是这一点大家又看错了。
韩峻忽然踉跄后退,退出五步,身子才站稳,口角已流出鲜血。
李坏微笑鞠躬,笑得又坏又可爱。
‘各位再见。’
六
月色依旧,水波依旧,桥依旧,阁依旧,人却已非刚才的人。
李坏悠悠闲闲走过九曲桥,那样子就像韩峻刚才走上桥头一样。
大家只有看着他走,没有人敢拦他。
月色水波间,彷佛有一层淡淡的烟雾升起,烟雾间彷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
李坏忽然看见了这条人影。
没有人能形容他看见这条人影时他心中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瞎子忽然间第一
次看见了天上皎洁的明月。
那条人影像在月色水波烟雾间。
李坏的脚步停下。
‘你是谁?’他看着这烟雾般的白衣人问:‘你是谁?’
没有回答。
李坏向她走过去,彷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吸引力,笔直的向她走过去。
云开,月现,月光淡淡的照下来,恰巧照在她的脸上。
苍白的脸,苍白如月。
‘你不是人。’李坏看着她说:‘你一定是从月中来的。’
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无人可解的神秘笑容,这个月中人忽然用一种梦呓般的神秘
声音说:
‘是的,我是从月中来的,我到人间来,只能带给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
‘死!’
淡淡的刀光,淡如月光。
月光也如刀。
因为就在这一道淡如月光的刀光出现时,天上的明月彷佛也突然有了杀气。
必杀必亡,万劫不复的杀气。
刀光淡,月光淡,杀气却浓如血。
刀光出现,银月色变,李坏死。
一弹指间已经是六十剎那,可是李坏的死只不过是一剎那间的事。
就在刀光出现的一剎那。
‘飞一刀!’
刀光消失时,李坏的人已经像一件破衣服一样,倒挂在九曲桥头的雕花栏杆上。
他的心口上,刀锋直没至柄。
心脏绝对无疑是人身致命要害中的要害,一刀刺入,死无救,可是还有人不放心。
韩峻以箭步窜过来,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插在李坏心口上的淡金色的淡如月光般的刀柄
,
拔出来,鲜血溅出,刀现出。
窄窄的刀却已足够穿透心脏。
‘怎么样?’
‘死定了。’
韩峻尽量不让自己脸上露出太高兴的表倩,‘这个人是死定了。’
月光依旧,月下的白衣人彷佛已溶入月色中。
七
晴天。
久雪快晴,寒更甚,擦得镜子般雪亮的青铜大火盆中,炉火红得就像是害羞小姑娘的
脸。
方大老板斜倚在一张铺着紫貂皮的大坑上,坑的中间有一张低几,几上的玉盘中除了一
些蜜饯糖食小瓶小罐之外,还有一盏灯,一杆枪。
灯并不是用来照明的那种灯,枪,更不是那种要将人刺杀于马下的那种枪。
这种枪当然也一样可以杀人,只不过杀得更慢,更痛苦而已。
暖室中充满了一种邪恶的香气。
人是有弱点的,所以邪恶永远是最能引诱人类的力量之一。
所以这种香气也彷佛远比江南春天里最芬芳的花朵更迷人。
‘这就是鸦片,是红毛人从天竺那边弄过来的。’
方大老板瞇着眼,看着刚出现在暖室中的韩峻。
‘你一定要试一试,否则你这一辈子简直就像是白活了。’
韩峻好像听不见他的话,只冷冷的问:
‘人埋了没有。’
‘早就埋了。’
‘他带来的那四个小孩子呢?’
方天豪诡笑:‘覆巢之下还会有一个完整的蛋吗?’
‘那么这件事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圆满结束,比蛋还圆。’
‘没有后患?’
‘没有。’方天豪面有得色:‘绝对没有。’
韩峻冷冷的看了他很久,转身、行出、忽然又回头。
‘你最好记住,下次你再抽这种东西,最好不要让我看见,否则我一样会把你弄到刑
部
大牢去,关上十年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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