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雨怔了怔,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真未见过这么样说话的
人,却不知阿飞初入红尘,对这些骂人的话根本就不大懂。
易明湖缓缓道:‘我们将
朋友请来,就是为了要朋友你主持公道,只要你说出此人为何不该杀,而且说得有理,
我们立刻放了他也无妨。’
赵正义厉声道:‘我看他只不过是无理取闹而已,各位何
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阿飞望着他,缓缓道:‘你说别人卖友求荣,你自己岂非也
出卖过几百个朋友,那天翁家庄杀人的,你岂非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翁大娘没有见到
你!’
中原八义都吃了一惊,失声道:‘真有此事?’
阿飞道:‘他
要杀这姓铁的,只不过是要杀人灭口而已!’
赵正义本来还在冷笑着假作不屑状,此
刻也不禁发急了,大怒道:‘放你妈……’
他急怒之下,几乎也要和公孙雨一样骂
起粗话来,但‘屁’字到了嘴边,忽然想起这句话骂出来并没有效。
何况破口大骂也
未免失了他堂堂‘大侠’的身份,当下仰天打了个哈哈,冷笑着说道:‘想不到你年纪
轻轻,也学会了血口喷人,好在你这片面之词,没有人相信!’
阿飞道:‘片面之词
?你们的片面之词,为何就要别人相信呢?’
赵正义道:‘铁某自己都已承认,你难
道没有听见?’
阿飞道:‘我听见了!’
这四个字未说完,他腰畔的剑已抵住了赵
正义的咽喉!
赵正义身经百战,本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但这次也不知怎地,竟未看出
这少年是如何拔的剑!
他只觉眼前一花,剑尖已到了自己咽喉,他既无法闪避,更连
动都不敢动了,嗄声道:‘你……你想怎样?’
阿飞道:‘我只问你,那天到翁家庄
去杀人,你是不是也有一份!’
赵正义怒道:‘你……你疯了。’
阿飞缓缓道:‘
你若再不承认,我就杀了你!’
这句话他说得平平淡淡,就好像是在说
笑似的,但他那双漆黑,深遽的眸子里,却闪动着一种令人不敢不信的光芒
!
赵正义
满脸大汗黄豆般滚了下来,颤声道:‘我……我……’
阿飞道:‘你这次回答最好小
心些,千万莫要说错了一个字。’
阿飞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人人都早已看见了,人
人都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却没有人再觉得好笑了。
只见赵正义脸如死灰,几乎快
气晖了过去,中原八义纵有相救之心,此时也不敢出手的。
在这么一柄快剑之下,有
谁能救得了人?何况他们也想等个水落石出,他们也不敢确定赵正义那天有没有到‘翁
家庄’去杀人放火。
阿飞缓缓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绝不会再
有第二次……我问你,翁天杰是不是你害死的?’
赵正义望着他那双漆黑得看不到底
的眸子,只觉自己的骨髓都已冰冷,竟不由自主的颤声道:‘是……’
这‘是’字
自他嘴里说出来,中原八义俱都耸然变色。
公孙雨第一个跳了起来,怒骂道:‘你这
狗娘养的,做了这种事,居然还有脸到这里来充好人。’
阿飞忽然一笑,淡淡道:‘
各位不必生气,翁天杰之死,和他并没有丝毫关系。’
中原八义又都怔
住了。
公孙雨道:‘但……但他自己明明承认……’
阿飞道:‘他只不过说明了一
件事,那就是一个人在被逼时说出来的话,根本就算不得数的。’
赵正义脸色由白转
红,中原八义的脸色都由红转白。纷纷怒喝道:‘我们几时逼过他?’
‘你难道还认
为这是屈打成招么?’
‘他若有委屈!自己为何不说出来?’
几个人抢着说话,说
的话反而听不清了。
纷乱中,只听易明湖缓缓道:‘铁传甲你若认为我兄弟冤枉了你
,此刻正好向我兄弟解释!’
这话声虽缓慢,但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竟将所有的怒
喝声全都压了下去,此人双目虽盲,但内力之深,原都远在别人之上。
公孙雨一步窜
到铁传甲面前,厉声道:‘不错,你有话尽管说吧,绝不会有人塞住你的嘴。’
铁传
甲紧咬着牙关,满面俱是痛苦之色。
翁大娘道:‘你若是无话可说,就表示自己招认
了,咱们可没有用刀逼着你。’
铁传甲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飞少爷,我实在
无话可说,只好辜负你一番好意了。’
公孙雨跳了起来,瞪着阿飞道:‘你听见了么
,连他自己都无话可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飞道:‘无论他说不说话,我都不
相信他会是卖友求荣的人。’
公孙雨怒吼道:‘事实俱在,你不信也得信!’
翁大娘冷笑道:‘他不信就算了,咱们何必一定要他相信?’
金风白道:‘
不错,这件事根本和他没有关系。’
阿飞道:‘我既已来了,这件事就和我有关系了
。’
公孙雨大怒道:‘和你又他妈的有什么鸟关系?’
阿飞道:‘我若不信,就不
许你们伤他。’
翁大娘怒道:‘你算那棵葱,敢来管咱们的闲事?’
那樵夫大吼道
:‘老子偏偏要伤了他,看你小子怎么样?’
这人说话最少,动手却最快,话犹未了
,一柄斧头已向铁传甲当头砍了下去,风声虎虎,‘力劈华山’。
他昔年号称‘力劈
华山’,这一招乃是他的成名之作,力道自然非同小可,连易明湖的胡子都被他斧上风
声带得卷了起来,铁传甲木头人般坐在那里,纵有一身铁布衫的功夫,眼见也要被这一
斧劈成两半。
要知‘铁布衫’的功夫虽然号称‘刀枪不入’,其实只不过能挡得住寻
常刀剑之一击而已,而且还要预知对方一刀砍在那里,先将气力凝聚,若是遇有真正高
手,就算真是个铁人也要被打扁,何况他究竟还是血肉之躯,这种功夫在江湖中已渐将
绝迹,就因为练成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所以根本没有人肯练。否则就凭他已可制住
那‘梅花盗’,又何必再找金丝甲呢?
那说书的惊呼一声,只道他立刻就要血溅五步
。
谁知就在这时,突见剑光一闪,‘噗’的一声,好好的一把大斧竟然
断成两截,斧头‘当’的跌在铁传甲面前。
原来这一剑后发而先至,剑尖在斧柄上一
点,木头作的斧柄就断了,那樵夫一斧已抡圆,此刻手上骤然脱力,但闻‘喀喇,喀喇
,喀喇’三声响,肩头、手肘、腕子,三处的关节一齐脱了臼,身子往前一栽,不偏不
倚往那柄剑的剑尖上栽了过去,竟生像要将脖子送去给别人割似的。
这变化虽快,但
‘中原八义’究竟都不是饭桶,每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大家都不禁为之面色惨变,一
声惊呼尚未出口,只见阿飞手里的剑一偏,手着剑脊托着了那樵夫的下巴。
那樵夫仰
天一个筋斗摔出,人也疼得晖了过去。
方才阿飞一剑制住了赵正义,别人还当他是骤
出不意,有些侥幸,现在第一剑使出,大家才真的被骇得发呆了。
‘中原八义’闯荡
江湖,无论在什么样的高人强敌面前都没有含糊过,但这少年的剑法,却将
他们全震住
了。
他们几乎不信世上有这么快的剑!
剑尖离开赵正义咽喉时,赵正义的铁拳本已
向阿飞背后打了过去,但见到阿飞这一剑之威,他拳头刚沾到阿飞的衣服就硬生生顿住
——这少年武功实在太惊人,怎会将背后空门全卖给别人。
赵正义实在不敢想象自己
这一拳击下时会引出对方多么厉害的后着,他这一拳实在不敢击下!
阿
飞却已若无其事的拉起了铁传甲的手,道:‘走吧,我们喝酒去。’
铁传甲竟身不由
主的被他拉了起来。
公孙雨、金风白、边浩三个人同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金风白
嘶声道:‘朋友现在就想走了么!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阿飞淡淡道:‘你还要我怎
么样?一定要我杀了你么?’
金风白瞪着他的眼睛,也不知怎的,只觉身上有些发凉
,他平生和人也不知拚过多少次命了,但这种现象还只不过是第二次发生,第一次是在
他十四岁的时候,打猎时迷了路,半夜遇着一群饿狼。
他宁可再遇着那群饿狼,也不
愿对着这少年的剑锋。
易明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让他走吧。’
翁大娘嘶声
道:‘怎么能让他走?我们这么多的心血难道就算……’
易明湖冷冷道:‘就算喂了
狗吧。’
他脸色仍然是那么阴森森,冷冷淡淡的,既不愤怒,也不激动,只是向阿飞
拱了拱手,道:‘阁下请吧,江湖中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谁的刀快,谁就有理!’
阿
飞道:‘多承指教,这句话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大家眼见他拉着铁传甲大步走了出
去,有的咬牙切齿,有的连连跺脚,有的已忍不住热泪盈眶。
翁大娘早已忍不住放声
痛哭起来,跺着脚道:‘你怎么能放走,怎么能放他走。’
易明湖面上却木无表情,
缓缓道:‘你要怎么?难道真要他将我们全都杀了么?’
边浩黯然道:
‘二哥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总有复仇的机会。’
翁
大娘忽然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嘶声道:‘你还有脸说话?这又是你带回来的朋友,
又是你……’
边浩惨笑道:‘不错,他是我带回来的,我好歹要对大嫂有个交待。’
只听‘嘶’的一声,一片衣襟被扯了下来,他的人已转身冲了出去,翁大娘怔了怔,
失声道:‘老三,你先回来……’
但她追出去时,边浩已走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易明湖叹了口气,喃喃道:‘让他走吧,但愿他能将他那老友找来。’
金风白眼睛一
亮,动容道:‘二哥说的莫非是……’
易明湖道:‘你既然知道是谁,何必再问!’
金风白的眼睛里发出了光,喃喃道:‘三哥若真能将那人找出来,这小子的剑再快也
没有用了。’
赵正义忽然笑了笑,道:‘其实边三侠根本用不着去找别人的。’
金
风白道:‘哦!’
赵正义沉声道:‘明后两日,本有三位高人要到这里来,那少年纵
然有三头六臂,我也要叫他三个脑袋都搬家!’
金风白道:‘是那三位?’
赵正义缓缓道:‘各位听了那三位的名字,只怕要吓一跳……’
第一部完,请续看第二部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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